陸明溪一路而行，越過長廊, 直達電梯口, 坐電梯下到首層。

從首層剛走出正門，路過側邊地下停車場的入口，她下意識地慢慢停住腳步。

沒一會, 一輛線條流暢的車子滑至她的旁邊, 車窗降下, 傳來男人低沈磁性的聲音：“上車。”

陸明溪猶豫了一下。

“上車。”

男人又說了一次, 他的嗓音起伏沒有絲毫改變, 但是陸明溪聽出了裏面的情緒，這應該是生氣了吧……

陸明溪舔了舔莫名有些幹燥的嘴角, 伸手拉開車門，坐上副駕駛座。

厲回重新啟動車子, 打滑方向盤，車頭略轉, 往前方駛離。

車上沒有人說話, 陸明溪不太自在地動了動, 默默地拉好安全帶扣上。

“接下來有事嗎？”

車子一路向前, 在一個紅綠燈口停下的時候, 厲回低聲問。

陸明溪搖了搖頭。

男人便不再言語。

綠燈亮起, 車子再次出發。

行駛了幾分鐘後，轉入一個私人小區，直接滑入一座公寓的地下停車庫。

陸明溪跟在厲回身後下了車，那男人就這樣一路領著她, 用指紋打開公寓門，率先踏了進去。

“需要脫鞋嗎？”

陸明溪終於有點受不了這種仿佛無止境的沈默，站在玄關處悶悶地問。

厲回回頭。

凝視著少女此刻有些倔強的輪廓線條，低聲回應：“不用。”

陸明溪深吸口氣，想著早死早超生，帆布鞋幹脆地踩上幹凈的木地板。

這個公寓並不l*q大，裝潢十分簡單大方。所有擺設除了必備家電之外，基本都是木質材料。木地板，木櫃子，靠近陽臺處還擱置了一整套巨木茶幾，連椅子都是圓木做的。

茶幾上面擺了兩個藍綠色的陶瓷茶杯，裏面還有上一次剩下的半杯褐色茶水。

公寓裏處處都是生活痕跡，還散發出一股淡淡的松香味。

這有點熟悉的氛圍讓陸明溪稍微放松下來。

“坐。”

進了屋，厲回示意陸明溪隨便坐下，他進入廚房，先從冰箱挖了一些冰塊用盤子裝住，取了一條幹凈毛巾，把兩樣東西放在桌上後，折返廚房倒了一杯牛奶擱在她的面前。

陸明溪瞅著眼前的牛奶，不好在主人面前表現出嫌棄，拿起來有些猶豫地輕啜了一小口而後放下。

厲回瞥了她一眼，又轉身進了廚房，這回拿了兩杯白開水，一杯給自己，一杯放在她面前。

顯然看出了她不喜歡牛奶。

陸明溪不意外，這個人的心一直很細。

男人在她的身邊坐下。

正對她被甩了一巴掌的那半邊臉。

陸明溪自入門以來已經消失的緊張，又冒了出來。

他之前還說“不要再讓自己受傷了”……結果她沒幾天又犯了。

還被當場逮中。

雖然只是一巴掌，不算什麽傷，但陸明溪仍然難免心虛，忍不住略微移開臉，想盡量不讓那半邊臉直對著厲回。

厲回瞥著她的小動作，視線順勢掃過在她側著的臉上，那個因為皮膚白而顯得更明顯的痕跡。

他垂下眸，用毛巾包了一些冰塊，對她說：“臉轉過來。”

“……”陸明溪有點不太甘願地轉回來，眼珠轉來轉去，不和厲回對上。

厲回低著頭，將包住冰塊的毛巾卷成一團，輕輕壓在她的臉頰上消腫。

陸明溪頓時被凍得激靈一下。

嘴裏一聲“嘶”含住，沒讓出來。

厲回睇了她一眼，手腕移動，毛巾在少女薄嫩的皮膚上輕柔地滾來滾去。她的膚色白得近乎透明，這一巴掌顯然很用力，有些腫起來了，掌印清晰又鮮明，在掌印邊緣還浮起很多淡淡血絲。

他看了半響，輕輕地用拇指在上面按揉了揉。

陸明溪頓時感受到一股和冰塊不一樣的溫熱觸感。

她疑惑地擡起頭，捕捉到厲回眼裏一道一閃而逝的暗光，因為瞬間便恢覆了他平日的平和眸色，她直覺看錯，還以為他只是在擔心。

厲回揉壓了一會，開口問道：“她是你母親？”

“是啊。”終於來了，陸明溪打起精神，朝厲回笑了笑，道，“如果DNA沒有開玩笑的話，應該是我母親沒錯。”

“……”厲回察覺到她的眼睛裏並沒什麽笑意，他一頓，過了會又問：“你應該可以躲開這一巴掌，為什麽不躲開？”

陸明溪沈默片刻，她視線瞅著厲回，慢吞吞地說：“因為我想讓她難受。”

厲回聞言，神色都沒變，眼神一直專註地盯著毛巾團皮膚下的印子，她一答他一問，用閑談般的語氣：“那麽，成功了？”

陸明溪抿了下嘴，回道：“沒來得及成功，你們就進來了。”

過了一會，她低聲問：“不問為什麽打我？”

厲回拿開毛巾團攤開，又塞了兩塊冰塊進去，再次敷上她的臉，才說：“問了會說？”

陸明溪笑了兩聲，很直接：“不會。”

所以他不問。

他很了解這個小姑娘，她性子倔，有主見，不想回答的問題，永遠都不會說。

厲回垂眸不再言語，安靜地給陸明溪進行冰敷。

“我覺得這個，”陸明溪在冰塊持續不停的滾動下艱難地鼓了鼓腮幫子，“應該很快就會消失了。”

厲回並不領情她遲來的安撫，簡潔地陳述一個事實：“這麽明顯，好幾天都不會消失。”

“哦。”

陸明溪被不輕不重地懟了一句，低下頭，想了想也覺得有點懊惱。

她一開始只為了氣徐可盈，可是如果真的要頂著這個巴掌臉好幾天，好像是有點虧。

她這幾天還有戲要拍呢。

她想了想，想了個主意：“化個濃點兒的妝，應該就可以遮一遮？”

反正談美都的妝很濃，每次都在臉上塗好幾層。

一開始想著濃妝是為了要遮住她眉宇的稚氣，後面又覺得濃妝更適合談美都這個人設。

厲回睇了她一眼：“平時也化濃妝？”讓一個出門總是頂著素顏的人？

陸明溪想象了她頂著談美都那種大濃妝出門的畫面，心一寒，連忙搖了搖頭。

電視裏還行，在現實化成這樣，也太可怕了。

就算化著濃妝也好看也不能這樣糟蹋她的臉。

“老實待著吧。”厲回下結論，又冰敷了好一會，他終於放下毛巾團，仔細瞧了瞧陸明溪的臉。

紅色變淡了一些，腫似乎也褪了點。

陸明溪摸上涼嗖嗖的臉蛋，又見厲回不知道從哪找了一管藥膏出來。

她頓時有點抗拒：“這個就不用塗了吧？”

“沒有顏色。”

厲回不由分說地把她拉近了一些，果然擠出來就是無色無味的膏狀，抹在臉上，涼涼爽爽的，有點舒服。

少女一直很信任地任由讓他碰觸著臉頰。臉上的紅腫沒有影響到觸感，仍然柔軟滑嫩，讓人貼著上面就不想離開。

指腹均勻地塗了一圈，有些艱難地抽離皮膚。

厲回垂著眸，又擠出一些軟膏出來，再次將指腹摸上那觸感嫩滑的肌膚，甚至往下，手指稍微劃過並沒有腫起的區域。

視線略移，他莫名地被她臉頰旁邊的耳垂吸引了註意力。

白嫩小巧得仿佛玉珠子一樣的耳垂，看起來晶瑩剔透，圓潤可愛。

應該沒穿耳洞，沒佩戴任何飾品。

厲回凝視著，指尖有些不受控制地碰過去。

“嗯？”陸明溪抖了抖，下意識縮縮脖子，咕噥，“有點癢……”

厲回回過神，把手指收回來，不動聲色地吐了口氣。

陸明溪沒註意到，她撩了一把垂在耳際的發絲，覺得癢也忍住讓自己不要亂動。畢竟得感激男人的心意，不過還是嘀咕了一句：“我感覺你把我的臉當墻皮，一直刷刷揉揉的。”

是不是塗太久啦？

手法這麽細膩輕柔，她作為女人都望塵莫及。

厲回聽到她的比喻，輕笑一聲，將藥膏均勻地在上面塗了兩層，直到全被皮膚吸收了，才讓指腹離開臉頰。

“好了。”

“你為什麽在家備這些？”

陸明溪並沒察覺到氣氛隱約的一絲異樣，只好奇地問厲回。

她拿起那管藥膏，看到上面全是英文。也不知道什麽牌子，勉強看得出有消腫鎮痛作用。

“前陣子備的。”

厲回把東西收拾好，到浴室洗凈了手走出來。

他來到陸明溪面前，低著頭看她：“餓不餓？吃點東西？”

陸明溪想了下，舔了舔嘴角，雖然感覺有點可惜，但還是搖搖頭，“不了，我等等要去找一個人。”

之前和陸旸璉通話的時候，就說了那麽一句，便被徐可盈摔壞了電話，也不知道陸旸璉後面有沒有找她。

她總不能讓這巴掌白挨。

小舌頭在眼前一閃而逝，給粉嫩的唇瓣上沾了一絲晶瑩，厲回無聲看著，眸色轉暗。

陸明溪渾然不覺，她想起一出是一出，掏了掏衣服口袋，摸出手機要聯系陸旸璉。看到摔成雪花碎片的屏幕，才想起自己手機被徐可盈摔壞了。

厲回也看到了，“……壞掉了？”

陸明溪用指甲刮了刮上面的裂片，又按了按開機鍵，手機很給面子的，完全不動。

她洩氣，“看來是壞了。”

話剛落，一只黑色的手機已經遞在她的面前。

她頓了頓，有點尷尬，“我沒記住號碼……”

作者有話要說：  ——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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